第17章 景忱受罚(2)

墙外的花绽勉强扶了墙,摇摇晃晃离开。她本是听下人说谢景忱被责罚,有心来阻拦却不料听到这么一番话。

那温暖的手也曾软化过她坚硬冰冷的心,她还痴迷过那温暖。然而那种种温暖,样样好处,却都不过是因为她还尚有用处。

对她好的人太多了,然而一次又一次那温暖下都包藏着利刃。明明是满面笑容,剥开皮层,露出的却是一颗颗伤人的獠牙。要将她剥皮削骨,饮血茹毛。

她站在阳光下面色白的像个鬼,她不过是个棋子,不管是残了还是废了或者是死了,都不会让人心疼。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。走着走着,只觉得眼睛一阵一阵发黑,从她受伤以来他就反复安抚慰藉,整夜守护,一切也都是假的。

仿佛是身体从里面被摧毁了,不管怎么去阻拦也不能够如愿。

她明明那么伤心欲绝,事到如今,却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。

屋内没人知道她来过,也没人知道她的离去。

洛翎羽的一番话讲罢,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紧锁眉头一言不发。跪坐在地上的谢景忱,本来委屈坠泪的面孔随着洛翎羽的话渐渐变得冷漠,如寒冬里的北风透骨而入般。

那个孤绝的表情,让谢景忱稚嫩的脸上现出一丝冷峭的俊。

谢景忱也表情刚强地沉默着,他本来也只是委屈,看到洛翎羽蹲下身来还有一点内疚,此时只觉得冷。他一直拿洛翎羽当做长兄看待,信服于他,无外乎因为他矫矫不群、志士仁人。如今这一番话,却只让他觉得冷。

洛翎羽沉默了一会,看着谢景忱冷峻的脸,那曾经清澈的眼睛怎么会这么苦涩呢?好像不该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拥有的。洛翎羽知道他在想什么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出门而去了。

景忱也不小了,也该认识到人生的残酷了。

人生终究是要在取和舍之间纠缠抉择的。

眼见洛翎羽走远,常温揣着两只手小步跑过来,蹲在地上,“小少爷。”

冷着一张脸谢景忱丝毫没有理会常温的意思,常温叹气一双桃花眼一池弯弯,“天寒露重,小少爷还是早点起来当心着了凉。”说罢自己起了身,也欲离去,走至门前听见身后传来闷闷一句,“他是在利用她。”

常温笑了,像是被这天真征服,“要不呢,是为了爱?”朗笑着推门而去,寒风打面也像是感觉不到冷。

谢景忱去找花绽,侍女守在门口,“夫人说身体不适有客一律不见。”

“恩?”谢景忱头往前探,肩膀向后收,盯着紧张闪避的侍女,嘴角向后向下拉,鼻孔长大端地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,像是一条吓人的狼狗,吃人的兽。

被贴着鼻尖压到墙壁的侍女吓得快哭出来,声音颤抖,“谢大人……您……您放过小的吧。”

满心满肺怒火中烧的谢景忱低低威胁,“滚开。”

说罢要去推门,已经吓得一塌糊涂的侍女竟然又来拦。谢景忱皱眉,磨牙,“你没看出来我生气了吗?”

侍女双手拦在门前瑟瑟发抖。

门“吱呀”一声从里面打开,花绽站在门口,“你有什么事?”她满脸的倦怠,像是用尽了全力才能勉强支撑。

谢景忱抬起头,看着花绽,少年明亮的眸子依然的明亮,然后委屈的蹵紧眉头低了头小声嘟嚷,“我都被打了。”

花绽面色苍白,神情平静,“为什么打你?”

“因为我打那个不要脸的叶知安嘛,他还告状!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一次!”

完全和墙外听到的不一样的理由,这莽撞无知的少年仰着脸显而易见的委屈,然而依旧信誓旦旦,“见一次打一次!”

花绽歪头,不解,“你不怕被打吗?”

仰头看了看天,谢景忱笑笑像是撒娇的嘟囔,“我很疼。”他没有承诺,没有应答,只明目闪烁,人人都利用你,我不会。人人都欺负你,我不会。

因为这个世界啊,总要有人是不一样的,有些东西是磨不平的。

“唉……”花绽幽幽的叹息,呵气如兰,“你进来吧。”

那百转千回的无可奈何,轻轻地叹气让谢景忱心脏一顿。

坐在椅子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,少年的身躯伤痕纵横。谢景忱哎呀哎呀的叫痛,哀嚎的比挨揍时还凄惨。

花绽不动声色不辨喜怒上药。

谢景忱问,“你不开心?”

花绽垂下眼睑疑问,“什么算开心,我为什么要开心?”

谢景忱无法回答,他能看见花绽的痛苦和挣扎,可是他毫无办法,好像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挣扎已经扎根于花绽的身躯,她避之不开躲之不及,这既是她一生的缩影。

“你好像快哭了。”谢景忱微微仰着脸仰视着上方女子雕像般的容颜。

听见这句话花绽习惯性擦拭了下眼角,空空如也,“没有啊。”

谢景忱没有说,你的眼睛在哭。他趴在桌子上安心的被上药,然后沉沉睡去。

醒来时背上有着毛毯,那个女人坐在床边翻看着一本书,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绒毛都清晰可见,狭长的睫毛颤抖,美得像一幅画。

洛翎羽来与夫人共进晚膳,遇到了正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的谢景忱。谢景忱听见声响,回头看了眼又掉转过头仿佛没有看见般,继续吃饭。

洛翎羽不禁开口讽刺,“小小年纪,如此从容淡定真是难得。”

少年依旧不理会,年轻的孩子大都这样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。

暖烟拉着洛翎羽打比划,让他好好吃饭。

花绽坐在远处看着这群在自己房间的人,像是只有自己一个外人。

她也曾热热闹闹,人群簇拥。

洛翎羽招呼,“多少吃点东西。”

还是那个高高在上风度翩翩的贵公子,温润如玉灼灼其光。只是花绽明白了,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系,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燕王他的权力。

他所做的一切不外乎因为她还有用,还是他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。

纵使如此她也不能有有一丝怨言,早在父亲凌迟处死那一天她就立下毒誓:

我不忠于燕王,我忠于你,此生绝无二心,若有违背,天地不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