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冤鼓扰清梦

【是否提取推演结果——是/否】

“啧,提取吧。”

“真不知道我这悟性,究竟是算差还是算好……”

宋别感受到此次推演带来的反馈后,面色有些古怪。

在推演完成的瞬间,他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像第一次推演那样,获得什么实质上的提升。

好像在这四十一年中,他的身体达到了某种瓶颈,再无提升的空间。

对此,宋别隐隐有所猜测。

这种瓶颈,可能就和所谓的“铸炉一境”有关。如果没有专门对应破境的武学功法,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入门的。

虽说宋别在这次推演中,境界上未得寸进。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。

甚至可以说,他领悟到了比境界更宝贵的东西。

那就是专门用来杀邪除恶的除秽真意!

虽然是脱胎于除秽断头刀艺,但其实除秽真意并非是刀意。

这是一种在砍头匠这门阴行职业浸淫一辈子,才有微乎其微的机会,能够明悟的业意。

《阴匠禁忌》有解曰:捞阴三大门,缝尸扎纸砍头匠,尽是鳏寡孤独人。

要知道做阴行捞偏门,不仅极为容易招到邪崇缠身,还都极为短命,命途不顺。

绝无可能像宋别这样投入近百年寿数,精研处刑刀法。

大多数的砍头匠要么半途而废,要么中途因沾染人命业孽太多,晚年不详。

《阴匠禁忌残解·砍头匠篇》,就是无数砍头匠这一行里的前辈,为了规避业孽,口口流传总结下来的经验。

其中就包括砍头前要喝特殊配置的辟邪雄黄酒,喷酒开刀后要叫一句“恶杀都来”等等。

但即便如此,砍头匠也是一门高危职业。

然而一旦领悟了除秽真意之后,一切就都不同了。

除了再也不用担心业孽缠身、损运折寿之外,除秽真意还具有“逢邪必破”的特性。

简而言之有了这玩意儿,世上但凡是沾有妖邪奸恶之气的人与物,都能被宋别的刀斩伤甚至杀死。

至于能不能斩的到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

“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应付县衙的陈捕头,还有那只黑鲟妖崔三郎……”

“也罢,想再多都无用。”

“此行结果如何,还是要凭各自手上的刀作数!”

宋别嘀咕了两句,自觉体力恢复了大半,这才撑刀站起,将两人一妖的头颅,尽数系在腰间。

紧接着,左手横刀夹于右臂屈肘间,将污血尽拭在衣袖上。再一个简单的刀花,狭长的白锋“呛琅”归鞘。

等到怀抱长刀的宋别跃出秦宅,再抬起眉眼时,已经是望向了沛然县衙的方向。

冷清的街道空无一人,只有远处渐传来的打更声,回荡在寒夜下。

咣——咣咣咣——

“丑时四更,地冻天寒!”

……

丑时,沛然县衙。
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!”

县衙门前一声一声沉闷的鼓响,撼破了清净的夜色。

值守在县衙里的衙役小厮,都迷迷糊糊起身开门张望,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身影,更是匆忙披上了衣服,骂骂咧咧冲出了房门。

“谁啊?谁!”

“哪个王八蛋大半夜锤鸣冤鼓?还要不要本县睡觉了?!”

“要是不说出个千古奇冤!本县非给这王八蛋押进猪圈里挑粪去!”

知县楼球人如其名,圆滚滚真如肉球一般撞出县衙。

身后的一众值守衙役不敢怠慢,挎刀执棍明着灯火紧随而出,自有那么几分官府的威严。

然而楼球刚刚跨出衙门,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戛然而止,如同被掐住了喉咙一般。

落后两步的值守衙役们顿感不妙,还不等看见衙门口的具体情景,就大吼了一声“保护知县”。

只听得“仓啷啷”一阵钢刀出鞘的声音,众衙役将楼球护在了身前。

“知……知县,这什么情况?”

“那人腰间挂着的……那是秦鼎的头颅吗?”

领头的衙役小心翼翼的挨在楼球身旁,满眼震惊的看向了鸣冤鼓前,那道浑身血污的清瘦身影。

三颗头颅系腰间,两人一妖。

一柄直刀擂冤鼓,惊扰清眠!

“咚!”

“咚。”

“咚……”

宋别见鼓声起了作用,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。

伸手利落解下腰间的三颗头颅,甩手抛出。

混着妖血红秽的三颗头颅在地上“骨碌”打了两转,惊得楼球身后的众衙役,又后退了两步。

楼球此刻才回过神来。

他先是轻蔑的瞥了一眼身后众衙役,转过头来,就一脸狐疑的打量了一番沉默不语的宋别。

“原来是你这王八蛋,大半夜的扰人清梦!”

“我见过你,你是县衙处刑秦鼎的帮工学徒。”

“本来妄动鸣冤鼓,本县是该治你一个冲撞县衙的罪名。”

“不过嘛……”

楼球摸了摸没毛的白胖二下巴,饶有兴趣的冲地上的三颗头颅努了努嘴。

“看这颗妖头的面上,治罪就免了,把来龙去脉如实说个明白,本县还有赏于你。”

“可得想仔细了再说,本县及诸衙役都在,你接下来的每一句话,可都是呈堂供词!”

当听到知县楼球在“来龙去脉”四个字上咬重字音后,宋别当即就明白李铮说得不差。

这知县楼球,八成也知道一些秦鼎和陈捕头勾结妖魔的腌臜事。

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几秒里,就从容接受了秦鼎被杀的事实,并且话里话外,有提点自己的隐意。

想到这里,宋别松了松紧握刀柄的左手,然后一字一句分毫不落,把秦宅中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。

不过人多眼杂,宋别留了个心眼,隐去了李铮供出陈捕头的细节。

在这个过程中,楼球也安排了亲信随从,领着衙役去秦宅探查。

当三具尸体与首级,沿着刀口合辙押韵的对在一起后,楼球的肉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。

“好!你这王……你小子是一把好手!”

“来人啊!把地上这三具尸体停尸留案,记上‘勾结妖魔’的罪名!”

“等到今日正午问斩崔三郎的时候,本县要将这三颗脑袋传示县民!”

楼球大手一挥,两三句话就将此事盖棺定论。

旁边一名领头的衙役闻言,面色犹豫上前劝道。

“大人,此案不经由陈捕头过目,就下了如此推论,是不是……太过草率?”

楼球一听这话,面上看不出喜怒,只压低了嗓音反问一句。

“怎么?本县的话不作数?”

“什么时候一个不入品级的走吏,能管的了县中大事了?嗯?!”

“滚边儿站着去!”

许是憋闷太久,最后一句喝骂,楼球几乎是吼了出来。震得一旁闭目养神的宋别,不由得抬了抬眼皮。

被楼球喝骂的衙役面上挂不住,咬了咬牙抱拳退下。

看着衙役远去的背影,楼球冷笑了一声。

“呵,一群养不熟的狗杀才。”

“等本县将陈海堂拿下,有他们哭的时候!”

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,楼球转身看向了宋别。

稍微思索一会儿,他突然莫名其妙冲宋别点了点头。

“你叫……宋别,对吧?”

“来,请入内衙一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