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花绽坐定了,英太妃才缓缓开口:“两个丫鬟出去候着吧。”
两个丫鬟应了声退着走出去,刚出门,朱红的雕花木门就被太监从外拉上了。凌蓉和小雪面面相觑却不敢乱说什么,只怕花绽在里面会有什么危险。
门被从外关上的声音,令昏昏沉沉的花绽勉强清醒一些。
“坐吧。”英太妃又说。
依言坐下,花绽脑海空空不知道这位大人招她前来到底为何。好在也没让她困惑过久,纤细的手挑开帷幔,英太妃那呼之欲出的动人脸庞显露出来,虽然有了些许皱纹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人。就像一颗熟透的苹果,比一枚青涩的青果更动人,更令人倾心。
先皇中意她,交于她后宫大权也不令人意外。
斜斜靠着软塌,英太妃向花绽看来,目光凌厉冷漠:“今日哀家召你来,再问你一次,你的绿腰是谁教的?”她语气冷得吓人。
英太妃手指轻点木案,嗒嗒嗒一阵轻响。
花绽知道既然她问,约莫早就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七七八八。可是她又如何会……去出卖苏琴呢?花绽有些恍惚的抬起头,对面的人被笼罩在还未散去的熏香浮雾之中,眉目如画高贵动人。
漫长的沉默,指尖扣动木案的声音还在嗒嗒作响。
最终还是下定决心,花绽低头缓缓道:“是和长街舞女。”
“呵,”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,英太妃撩了撩鬓间丝丝缕缕长发,挑眉:“欺君可是死罪啊。”
花绽看着那入鬓的柳眉,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,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勉强回道:“请英太妃赎罪。”
坐在软塌上的英太妃闻言起身,明紫的衣襟像是闪着光一样耀眼,一步一步走下来在花绽面前站定。花绽慌着要下跪,却被英太妃那只修长的手按在座位上,英太妃按着她与她对视:“你有何罪,又何必赎罪。”并非是冷嘲热讽。
花绽不懂她的意思。
“是哀家……”英太妃低头在花绽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于,“是哀家害死了你的父亲。”
“啊!?”花绽好像有点明白她的意思,但却不透亮,所以睁着一双沉黑的眸子带着无知看着英太妃。
英太妃看着那干净的眸子,笑了笑,说不出的苦涩。她站着,像是在想什么似得:“是我将那一纸遗诏……交于花侍郎的。花侍郎为我而死,也是为心中的道义而死。”
这句话听上去大义炳然,花绽听在耳中却不是滋味。什么是道义,为何她的父亲为道义而死却是罪名加身,于街市凌迟。
这样的牺牲又有谁知道呢?除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,又有谁在乎呢?
家破人亡的是她花家,她又凭什么清清淡淡一句为心中的道义而死。
她这么想着,或许是过于悲愤,眼中的阴鸷之气昭然若现。英太妃低头看着那黑的发亮泛毒的眸子,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,“你气也好,恨哀家也好,事已至此了。”
不想再谈下去了,花绽带着丝倦怠:“英太妃找妾身来到底所谓何事?”
“为了你,”抚在花绽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,“为了你安全。”
一直冰冷严厉到吓人的英太妃忽然说出这样的话,花绽眉头一皱非常不解,更何况如今她本就很安全。
“日后他人再问起绿腰,今日你如何回答于哀家,来日就如何回答于他人。”英太妃说道,收回手回到自己的软塌斜斜依偎坐下。
“啊?!”花绽一时反应不过来,所以英太妃并不是在苛责与她?而是在,变相的警告她保护她?
带着丝犹豫花绽疑惑的问:“为什么……绿腰舞到底怎么了?”就像每个人都知道,只有她不知道,或危险或惊奇,她都是迷宫中的那个。
英太妃看了她一眼,像是看到了她的焦灼:“百年苦乐由得他人说法,这就是后宫。有些事情,是要埋在脑海或者不知晓的好。”
明知不知道为上,可是花绽摇头,为了这事被割了舌头掉了脑袋却还不知道原因她不能接受,所以她低声:“请英太妃告诉妾身。”
看着花绽坚决的眸子,那固执的脸庞,英太妃叹了口气:“昙九。”
面容尽毁的女子又从暗处慢慢走出,如同鬼魅绕过花绽守在了合上的门口。然后轻轻点了点头。
英太妃招了招手:“到我身边来。”
走至软塌,英太妃伸出手将她拉住坐下,两人贴得近花绽甚至能嗅到英太妃身上淡淡的兰草香味。英太妃没有看花绽,轻声说道:“她出生在官宦世家,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。所以那年赏花,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,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她。”
“别的女眷都争相斗艳,只有她一袭浅绿恬静美丽的站在柳树下戏着一池浅鲤。先皇当时隔得远远地就说了一句:色如春晓之花。先皇并不常常赞赏他人,所以这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了。”
“很快她就进了皇城,成了后宫中最最受宠的一名妃子。”
听到这里,花绽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。
英太妃却轻声点破了她的想法:“这样受宠的妃子,民间应该有所流传,可是却从未听人谈过。因为她死了,死在了先皇的剑下。”
“啊?”
“如果一个人太受宠爱,就会遭受妒忌。妒忌是这个世界上最凶狠的利剑,她是那么单纯无争,那么聪明却始终弄不懂人心。更何况是在这,莺莺燕燕的后宫。论容貌谁也不比谁差,论才学谁也都不在话下,所以最受宠爱的那个就成了万众矢之。”
可是这些与绿腰舞有什么关系呢?花绽不懂。
英太妃看了她一眼,开始解答谜题:“所以就有人要害她,害人的办法有很多很多,然而在这后宫之中最好的杀人武器还是最顶层的那位大人。”
“所以是有人陷害让先皇杀了她?”花绽疑问。
一抹苦笑擒在英太妃嘴角,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,“她也是个可怜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