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夸奖了的花绽收敛了声息,低下头还是个病怏怏的样子。
燕王看着她惨白的脸颊,“你是不是不舒服?”
不等花绽回答,燕王转向一边侍女,“你现在去叫轿辇来,我们西直门等着。”
他往前走,花绽由暖烟扶着跟在后边。两人都沉默寡言,气氛难免就有些压抑。玲珑走着走着想起来什么似的,“对了,你怎么自己进宫来了?”
“是含山公主请我来赏水仙。”
“哟!小乔?!”玲珑笑了,娃娃脸上一脸的不屑,“她那人,哪有这么好的心。八成是你抢了她爱的死去活来的洛大将军,恨得牙痒痒想弄死你吧?!”这样一针见血的评价,当真是入骨三分。
刮目相看的花绽点头,“差不多就是这样。”
玲珑伸手捏了捏花绽的脸,“你还活的好好地,很厉害嘛!”
花绽点头,“谬赞谬赞。”
这两人你来我往,倒是十分有趣。走到了西直门,软轿已经停下,燕王微微笑笑,“夫人,路上小心。后会有期。”
玲珑也笑,“小姐姐,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。”
摇摇晃晃回到洛府,还没下轿子就听见少年的嚷嚷,“怎么这么久!”
花绽掀开车帘就看到了谢景忱气鼓鼓的脸,花绽眨眼,“你怎么啦?”
不问还好,一问少年就像炸了一样,“你怎么一个人去宫里?!!”看了看身边的暖烟,花绽疑问,“你没看到暖烟吗?”
少年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,“我是说你!!!!干嘛自己去宫里!!!”
看着少年跳脚的样子,花绽觉得有意思,所以皱了眉头反问他,“所以我应该是带上你吗?”
谢景忱语塞,愤愤的闭了嘴。
回房,洛翎羽端坐在花绽的床榻上,手里拿了一本书晌久才翻一页。看起来是等了很久的样子,听到声响才抬起头看到花绽,又把目光扫过暖烟,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书本,“以后你出门务必先问过我。”
花绽点头,“哦。”
这个态度显然并不能使大人满意,洛翎羽手指尖扣着书本,“不高兴?”
“没有。”自己倒了杯水,喝了几口,花绽才说,“我今天遇见燕王了。”说起燕王,花绽脑海就闪过那微微笑靥还有犹如春风的声音。
“嗯,”一点也不惊讶,洛翎羽点点头,“马上就是太皇太后大寿,他回来祝寿。”
“回来?”花绽疑问。
“嗯,他一直在镇守城安洲,今年太皇太后70大寿才得召回。”
“城安洲?”花绽念着这个名字,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,“那不是边境吗?”
抬头看着花绽美丽、年轻又苍白的脸,一点也不像这个年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,洛翎羽轻轻叹了口气,“是啊,花绽。”他念着这个名字,不是绽儿,也不是夫人,严肃而又认真,“他不该是去边境的那个,能让他回来的就是花侍郎拿着的那个东西。花绽,东西在哪?”
提到那个东西,花绽也不闪烁其词,只淡淡说,“就在花府。”
“可是你上次,去拿的是一堆金银首饰。”
“那是试探。”
洛翎羽站起身来,靠近花绽与她四目相对,目光鹰一般锐利,“是试探贺千山,还是我?”
这一句话问的突如其来,然而细琢之下必然是思考很久的,花绽笑了,忍不住的想笑,“你怀疑我?”她问,歪着头是个好奇的样子,可是目光冰冷。
那眸子中穿插着难以置信,痛苦,让洛翎羽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好受。他在战场上打了那么多年仗,一颗心早被磨砺的硬如磐石了,可是看着花绽这个表情他竟会觉得自己错了,感到了不安。最终还是放缓语气,缓缓说道,“并没有,是我心急了。”
看了看院外的冬梅,花绽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,“梅花要开了。”
这样没头没尾一句显然是在转移话题了,洛翎羽也随她去,只说,“再过十日便是太皇太后寿诞,到时候你与我一同进宫去贺寿。近来务必好好调养身体。”说完拍了拍花绽的肩便走了。
沿着走廊向院中看去,沾染着霜风的寒梅确实开出小小的花苞,快要盛放的样子。
走到书房,推开门便看见常温双手拢袖蹲在地上恨不能把脸贴到暖炉上去,见洛翎羽进来常温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摩擦着双手畏寒的样子,“大人好!”
洛翎羽挑眉,“你来做什么?”
他问完,常温并没有回答,而是从屏风后传来轻轻地声音,“天下大势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我苏琴,又回来了。”说着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,还未到顶寒的时节此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裘衣,手中捧着一只手炉,眉目苍白不见半点血色,整个人白的透了明一样,干裂的嘴皮还带着点点血迹。
苏琴施施然俯身拱手作揖,“苏琴见过大将军。”
眼见他作揖,一向八风不动的洛翎羽脸上显露出惊讶之色,也算是难得一见。常温拢袖笑了,“大人,这惊喜如何?”
“苏公子……”洛翎羽沉默半晌,才得以开口,“苏公子,不是发誓永不入朝为政吗?”
苏琴摇摇头,他生了副凉薄之相,垂下眼睑碎发下的眸子浸了毒一般让人望而生寒,与他对视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绕而上,他施施然开口,“苏琴是这么说过,不过乱世之中总要有人来聚散流沙。”
“这天下,闲闲太平之君,何来公子的乱世之说?”
看着洛翎羽一身正气的样子,苏琴并不生气,只是低头抿了嘴角脸上带了点笑意,这人笑起来眼底眉角也全然是一副邪气,“苏琴此生,无意朝堂,无视纲纪,心中只有‘谋’一字。若真是个天平之世,我苏秦又如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?”
苏琴捧着手炉抬头看屋顶,却有着一种鄙夷俯视天下的雄雄之姿,“将军大人,我这样一条病怏怏的咬住人就不会松开口的狗,普天之下可没有那么好寻。”
他自称是狗,低贱之躯,然而这个人单单是站在那里都觉得凉薄,高不可攀。
洛翎羽看着他的侧脸,面上波澜不惊,心中却是波涛汹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