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禽兽不如

花绽脚上不便,敬酒这样的重担便落在了洛翎羽身上,托付了暖烟好生照顾夫人,洛翎羽抚了抚花绽的长发便独自一人走向别桌敬谢宾客。

请来的大多是亲近之人,场面便也无拘无束,几位好友纷纷责怪洛翎羽偷偷娶得良人谁也不给说,婚礼来的如此突然,这罚酒不喝便不给入洞房。

洛翎羽在场下热闹,花绽这边更显冷清,她仿佛一个无关看客,旁观着这场欢喜戏码。

只是她愿意娴静并不代表别人也愿意放过她,“在下敬夫人一杯酒!”热闹中响起一声平底惊雷,铿锵有力。

花绽扬眉看了眼来人,“白彦昭?”

“正是在下。”花忠林曾经的得意门生,如今官拜礼部郎中的白彦昭施施然作揖,明眸朗声。

花绽拿着酒杯,浅抿一口示意。

这白彦昭乃是一个豪爽之人,举酒一饮而尽,酒杯重重放下,“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夫人。”

热闹的人群被这郎朗之声打断议论、恭维,不由的放下酒杯看了过来,突如其来的寂静让花绽有些慌,慌乱中暖烟的手伸了过了轻轻握住了花绽的手。花绽歪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。

白彦昭嘴角略勾,似笑不笑,“花侍郎尸骨未收,仍受耻辱,您这红袍穿的可安心?”满眼讥讽毫无掩饰。

这质问来的突如其来,大家都避而不谈,强做欢笑的帷幕忽然被拉下,花绽面色唰的惨白,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,张了张嘴竟是言梗在喉,一个字也吐出来。

将她的尴尬看在眼里,白彦昭却冷笑不肯轻饶,“你可知道今个儿是霜降。”一字一顿字字珠玑,“宜入殓、安葬。”

丘忘机看着花绽有心解救却不知从何开口,他也没有什么能开口的资格,他本就与大将军不相熟这样一群亲朋中多他一个,不外乎是洛大将军想在他面前宣布主权罢了。

在坐一群人没人敢开腔,洛翎羽沉着脸,“彦昭,我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?”

白彦昭丝毫无所畏惧,与洛翎羽坦然直视端地是个气宇轩昂的模样,“我们多年朋友,才不忍看你被这样的禽兽东西欺骗!”

“我既然已经娶了她你就不该当着我的面这么羞辱她。”洛翎羽‘啪’的摔了杯子,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大将军动了气,“这杯酒你若不愿喝,现在就请离去。”

白彦昭也是气上心头,一手指着洛翎羽的鼻尖,“你简直是被迷了魂!礼义仁理都弃之不顾了!”

这次还不等洛翎羽说什么,一直一言不吭惨白着脸的花绽开了口,她声音轻缓却丝毫不显气势弱小,“白郎中?”

“哦?”白彦昭冷笑。

花绽也笑,微微上扬嘴角,是个温婉动人的模样,“鹰是什么,禽。犬是什么,兽。你是什么?”

鹰者,禽也。犬者,兽也。

花绽悠悠吐字,“禽兽不如。”眼看白彦昭气的就要骂,花绽笑了,“怎么,只许你骂我不许我骂你,这是什么道理?你的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”

无视坐下一众人的脸色变化,花绽难得说如此多的话,“眼恶藏蜂在,心粗逐物殚乃是鹰,忠人尽职是为犬,偏着这些个你一样不占,说你禽兽不如也不算是冤枉吧。白彦昭你在我大婚之日如此伶牙俐齿的跟我闹,不嫌丢人吗?”

‘嗵!’白彦昭被这一番骂气的踹翻身前的桌案,怒斥,“你都不知道脸为何物,还敢问我丢不丢人?!”

洛翎羽看不下去了,招了招手,“来人,送白郎中出去。”

“别急,我还有句话要跟白郎中讲,”花绽扶着暖烟站起身来,俯视着白彦昭,“白彦昭,你既然如此在意家父尸骨未寒之事,何不去把家父尸体给收了?”

这话问的放谁也接不上来,白彦昭一时被堵的难以措辞脸气的煞白,完全一副开始时花绽的模样。也算是天道好轮回。

花绽还是笑,“告辞了白侍郎,静候佳信。”

被下人拉扯往出去推攘的白彦昭仍不死心的大声高喊,“你良心可安!!!!你无耻!!!!”

声嘶力竭。

坐上的苏大学士折扇捂了嘴,笑的双眼眯成一条线,“这活脱脱的一副泼妇样子还礼部的郎中呢,鄙人都看不下去了。现在朝中做官真是门槛太低了,什么人都揽进来。”

他这么一说自然有人应和,总算是把气氛又调节至熙熙攘攘的状态。

苏大学士对着花绽竖起一根拇指,“夫人这一张伶牙利嘴,鄙人佩服佩服。”

一边的丘忘机翻了个白眼,自言自语,“有什么佩服的,她打小就这样。”他说的声音低,没人听见,就连他自己也说了就抛之脑后。他如今算是与花绽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了。

虽然大出了威风,花绽并没有开心,被暖烟扶着慢慢坐下抿了一口酒,她看向暖烟,“人人都厌恶我。”

微微叹了口气,暖烟轻轻摇头,温柔的眸子快把人融化,她比着手势大约是在说别往心里去。

花绽自嘲的笑了笑,“你说的对。”

酒过三巡,一群人总算是愿意放过新郎官。簇拥着新郎官抱着新娘子进了洞房,人也渐渐散去。

红灯烛暖,暖盆中点了紫述香,暖气扑面香气扑鼻。只是本该是两个人的新房,此时却挤了三个人。两位红衣新人一位坐在床上,一位站在桌案边,还有一位黑衣黑发黑巾遮脸的少年坐在窗沿上,半个身子在里半个身子在外。

少年的声音还处于变声期中,带着些稚嫩,“可以出发了吧?”

洛翎羽叹了口气,一脸头痛,“景忱你要么进来,要么出去。这样像什么话。”

“哦。”被教训了的少年非常不情愿的跳下来,顺手关了窗户对着洛翎羽嚷,“今天这日子再好不过了,大婚之日谁还会盯着,你快些。”少年极瘦,故而身形灵动。

花绽一脸茫然,“啊?”

洛翎羽侧过头来,温声细语,“花绽,今天的警戒必然会放松,你知道那个东西在哪里吗?是时候拿回来了。”

那个东西,他们一家人血祭的东西。

花绽垂了眼睑,“我知道。”看不出喜怒来,“你带我回花府吧。”